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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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餐廳裏吃飯的人全都在看她。

她找了個斜對著小卷的座位坐下,也從服務員推過來的小推車上隨便揀了幾樣吃的東西, 卻沒有動筷, 一直默默地坐著。

雖然看不見, 但是小卷憑直覺感覺到, 那副墨鏡下的目光一直都停在自己身上。

米粒也註意到了那個女人了,悄悄對小卷說:“那是哪個明星吧?”

小卷偷瞄了一眼, 實在看不出來。不過影視城向來明星多,這家店又很有名,一整面墻上都貼滿了老板和各種大牌的合影,來個把明星也沒什麽好奇怪的。

小卷吃完, 給紀恒袁導他們打包了幾杯絲襪奶茶, 出門時, 餘光瞥到那個女人也站了起來。

回程的路上,那輛邁巴赫依然執著地跟著。

回到片場, 紀恒正在休息,小卷把他的奶茶遞給他, 在他旁邊坐下。

“紀恒啊……”小卷托著腮,若有所思地望著紀恒。

紀恒立刻把手裏的奶茶送到小卷面前,“你要喝?”

“不是。”小卷搖搖頭, “你除了跟我假結了個婚,是不是和別人也有婚約什麽的?”

紀恒怔了怔。

小卷繼續腦補,“比如當初為了演藝圈的事業發展,認識了一個家裏特別有錢有勢的妞,把人家哄著寵著, 其實根本就是為了人家的資源,虛情假意,騙得人家團團轉?”

小卷想想,“要不就是真心喜歡一個女孩,然而命運弄人,你因為詛咒,每天晚上都得和我保持五步之內,沒法和人家在一起,卻又藕斷絲連,舍不得分開?”

“夏小卷,”紀恒無語,“我看你別演戲了,去當編劇吧,專編狗血劇的那種。你是聽到什麽閑話了?”

紀恒又仔細看了看小卷的眼睛,“還是你剛剛出去遇到誰了?”

他猜得真準,不過小卷斷然否認:“沒有。”

紀恒想了想,居然認真回答她的問題。

“我當初紅得很快,連自己家裏的資源都沒用過,怎麽可能去賣身給別人?至於你說的第二種情況……”

紀恒做了個獰笑的表情,壓低聲音。

“我要是喜歡誰,關也要把她關在身邊,詛咒的事根本就不算回事,”紀恒好像認真琢磨了一下,“可以在我床邊打個壁櫥,把你關在裏面嘛。既不影響我們,又能和你保持五步之內。”

小卷怒視著他。

紀恒偏頭戲謔地望著她,改口:“不喜歡?不然你也睡到床上來?三個人其實也不錯,熱鬧。”

他的小腿立刻挨了一腳。

紀恒按住小腿,“好好好,不要別人,只讓你一個人睡我的床,總行了吧?”

小卷剛想給他個“這還差不多”的眼神,就意識的不對。

紀恒已經笑了,站起來,隨手摸了一把她腦袋上的呆毛。

“我知道為什麽你喝奶茶也不胖了,胡思亂想消耗能量。你繼續編你的狗血劇吧,到我的戲了。”

然而小卷的狗血劇卻有了新進展。

下午的時候,小卷的手機收到一條來歷不明的消息。

【請問你是夏小卷對不對?我們上午在茶餐廳見過。能不能請你有空時到景區外的停車場來一次?】

小卷心想:狗血劇女主找上門來了。可是這是什麽人?神通廣大,居然弄到了她的手機號碼。

普通人動起手來根本不是小卷的對手,小卷一點也不擔心,一個人找機會悄悄溜出了景區。

一到外面的停車場,小卷就一眼看到了中午那輛熟悉的邁巴赫。

小卷才走近,邁巴赫的司機就下車繞到後面,打開車門。

一個女人從車後座下來,就是中午在茶餐廳遇到過的那個。

她快步迎上來,走到小卷面前,卻好像猶豫了,半天才開口,語調有點試試探探。

“請問是小卷吧?”

客氣的“請問”和親昵的“小卷”放在一起,說不出的奇怪。

小卷警惕地問,“請問您哪位?”

女人才想起來,摘掉了臉上的墨鏡。

小卷立刻就知道自己的狗血劇全編錯了。

她已經上了點年紀,盡管保養得宜,身材和皮膚狀態都很好,但是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。那是一雙經歷過很多的眼睛。

更重要的是,她和紀恒長得實在太像了。

一樣的臉型,一樣的眼睛,只不過比紀恒多了幾分秀美,少了很多淩厲。

“你是……紀恒的姐姐嗎?”小卷問。

女人微笑了一下,“小卷真會說話,我是紀恒的媽媽。”

小卷望著她,實在沒法問,只能在心裏暗自琢磨:所以這是紀恒在天上的媽媽,還是他在人間的媽媽?

不管是哪個,都沒聽紀恒說過。

紀恒是白虎王的兒子,人人都說他是白虎王撫養長大的,他媽媽在他小時候就跟別人走了。

至於他在人間的父母,上次他提過,也說只有一個從小就見不到人影的空中飛人爸爸。

怎麽會突然冒出個媽媽來?

不過又不像假的,因為長得這麽像又這麽好看,實在很少見。

“小卷,你上次和小恒結婚的時候,我剛好有事,沒能過來,這次路過,想來看看你們。”

小卷心想,聽起來像是紀恒在人間的媽。這媽也挺強的,兒子結婚都不來,偶爾路過才來看一眼?

紀恒媽媽上下打量一遍小卷,“真好,都長這麽大了,我上次見你,你還是個小不點。你們兩個好嗎?”頓一頓,才又問,“小恒最近好嗎?”

小卷突然明白了,這才是她真正想問的。

小卷答:“紀恒最近都挺好的,吃得好,睡得香。”

懟人也特別流暢,可見他的身心都挺健康。

紀恒媽媽點點頭,“小卷,你現在有空嗎?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,總不能一直在這兒站著。”

兩個人已經在停車場站了半天了。

小卷雖然七八分信了她是紀恒媽媽,不過畢竟摸不清底細。

小卷拿出手機,“我有空,不過我得先跟導演打個招呼。”

小卷直接發消息給紀恒:【你媽媽來了,正跟我在外面停車場,她想約我出去找個地方聊天。】

只過了片刻,就收到紀恒言簡意賅的幾個字:【別動,等我。】

小卷歉意地對紀恒媽媽說,“稍等一會兒。”

紀恒媽媽叫司機把放在車裏的手袋拿出來,從裏面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,遞給小卷。

“上次你們結婚我沒能過來,這是本來就應該給你的見面禮。”

紀恒不在,小卷並不想接這個,紀恒媽媽就硬往小卷手裏塞,兩個人推來推去。

忽然有人拉住小卷胳膊,把她往後一帶。

小卷回過頭,看見紀恒鐵青著臉,站在身後。

他來得奇快,還穿著戲裏的衛宣的戲服,連件外套都沒遮,惹得路過的人全都在看他。

紀恒從小卷手裏拿走那只小盒子,往他媽媽懷裏隨便一扔,一言不發,拉起小卷,轉身就走。

奇怪的是,紀恒媽媽也沒出聲,任由他這麽把小卷拉走了。

他大步流星,小卷被他扯著胳膊,一路小跑地跟著他,忍不住回頭看看紀恒媽媽。

她孤零零站在原地,目光一直停在紀恒身上,一動都沒動。

“你媽媽啊?”

回到片場後,小卷問。

紀恒坐到他的椅子上,嗯了一聲。

“你在人間的媽媽還是天上的媽媽呀?”

“天上。”紀恒簡潔地答。

原來是那個當年跟人跑了的白虎族王妃。

紀恒還是小不點的時候,她就扔下他不管,和別人走了,怪不得他剛剛臉色那麽不好。

這裏人多嘴雜,小卷不再追問,搬著椅子往他那邊挪了挪,安撫地拉起他放在膝上的手。

他的手和以往不同,冰涼一片。

紀恒的目光挪到小卷臉上,神色緩和了一點,用兩只手一起把她的手包進掌心裏,雙肘撐在膝蓋上,把頭埋下去,握著她的手抵在額前。

這是一個祈禱一樣無助的姿勢。

小卷忍不住用空著的另一只手順了順他的後背。

他傾身坐著,也不擡頭,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只大貓。

過了好久,他的手才重新暖和起來了,現場也布好了燈光架好了機器,袁導在叫紀恒。

紀恒擡起頭,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望著小卷,把小卷的手拉到唇邊吻了吻,才站起來去拍下一場戲。

晚上回到酒店時,紀恒已經完全恢覆了正常,看不出什麽異樣。

小卷洗漱收拾好,坐在床上,拿出劇本來,一頁一頁地往下翻。

紀恒一眼就看穿:“心不在焉的,想什麽呢?”

小卷答:“在想明天的戲。”

紀恒過來,俯身撐在床上,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小卷的眼睛,“撒謊。”

小卷猶豫了一下,決定說實話,“我在想,如果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,把我扔下自己走了,長大後又跑回來找我,我也不理她。”

小卷又想起當年雪山上那只毛茸茸的小白老虎。

那麽可愛的一只小老虎,怎麽舍得。

紀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,在小卷旁邊坐下。

“我還以為你會勸我。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勸過我,說她也有苦衷。”

紀恒靠在床頭,自然地把小卷的手拉過來握在手裏,玩著她的手指頭。

“那時候我還小,她和我爸天天吵架,沒完沒了地吵。吵架的原因,基本都是為了我。”

紀恒說。

“我是白虎王的長子,未來的繼承人,可是出生好幾年,都不會說話,更不會化人。不知為什麽,我學什麽都比別人慢。”

“我爸受不了他的兒子不優秀。可他太忙,基本看不到人影,我還太小,請的先生們教不了,都是我媽媽帶著我,我爸就覺得,全都是我媽媽帶得不好,她沒有盡到培養白虎族未來繼承人的責任。只要他出現,就一定是在指責我媽。”

“我媽是個隨和的人,開始時只會哭,後來就學會了跟他針鋒相對地對吵,兩個人吵了好幾年,最後已經不會正常地說話了。”

“我還記得,有一天,我爸爸不在,我媽媽陪我去王宮外玩,她平時都小心翼翼,唯恐做錯事,只有那天特別不正常,我想吃什麽她都給我買,不會說那些東西臟,吃了會肚子疼,我想玩什麽都可以,也不像平時那樣,生怕我摔跤。”

“我過了生平最無拘無束最快活的一天,晚上睡覺前,她還陪在我床邊,給我唱了一首歌。可是那天半夜,我忽然驚醒,就發現她不見了。”

紀恒攥著小卷的手,低頭盯著她的指甲,好像指甲上面畫著花。

“我在王宮裏到處找,怎麽都找不到,我把所有人都吵醒了,誰都攔不住我,我又哭又叫,不知怎麽就化成人形了,我大聲地喊‘媽媽’。”

紀恒自嘲地笑笑,“我終於學會說話了。”

“從此以後,我爸對我無比滿意,我什麽都能做到最好,我比任何人都優秀,沒有人能趕上我一星半點,他們都說,白虎族有我這樣的繼承人,是舉國之幸。”

紀恒又笑了一下,低聲重覆,“舉國之幸。”

他笑著,眼睛裏卻一點笑的意思都沒有。

“那是我生平最難過的一天,”紀恒想了想,又認真糾正,“不對,是第二難過的一天。我不恨我媽媽走,我懂她為什麽要走,我恨的是,無論她要去哪,她為什麽不帶上我。”

他坐在那裏,高大,強壯,小卷看到的,卻是那只在空曠的王宮裏哭喊的小白老虎。

小卷悄悄向他這邊挪了挪,貼著他的胳膊。

紀恒偏頭看了眼小卷,“同情我?”

他伸出一條胳膊,把她攬進懷裏抱住。

這動作他做得熟極而流,小卷在記憶裏,也看見他對迷糊時的她做過。

紀恒低下頭,貼在她的耳朵上吻了吻。

小卷難得的,並沒有躲開。

紀恒忽然換了種輕快的語調。

“夏小卷,你傻不傻?以後不要上男人這種當。這是最基本的一招,編一套以前的創傷經歷,講出來讓你同情心泛濫,渣男都是這麽騙女孩上床的。看,我吻你,你已經不反抗了。”

小卷沒說話。

他又開始真真假假的。

可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,小卷從他虛晃的各種花槍裏,穿透重重偽裝,確鑿無疑地分辨出他真實的感受和想法。

小卷依舊靠在他懷裏,反而反手抱住他的胳膊,“借你抱一會兒,你要是打算趁機占我便宜,你就死定了。”

紀恒沈默了。他抱著小卷,在小卷看不到的地方,把頭低下來,深深埋進她的頸窩裏,閉上眼睛。

第二天一早,小卷就尷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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